滿梅花是個頂正常的女人,卻做著頂不正常的事。
網上有個騎哈雷的老奶奶,73歲了,超摩登,我截屏給滿梅花看,半天也沒見她回應,電話call她,她好像還沒回過神來,說,我算了算,距離73我還有29年,四舍五入就是30年,咿呀呵,我還可以騎30年,嗡嗡嗡,嗚嗚嗚……先是口技,一會兒就是摩托發動機的響聲,我知道她這一發動一口氣就是百十公里。
滿梅花是個頂正常的女人,卻做著頂不正常的事。
她愛摩托愛得邪性,他家那位警察叔叔說,要不是床小,準得把摩托吊上床來摟著睡。這話我信。她承攬工程,遠途,摩托物流配送;三五百公里她騎摩托車殺過去。總之,她和摩托如影隨形。
其實滿梅花愛車有年頭了,小學五年級一個男人騎大摩托從她身邊嗖一下飛過去背影特別man,她就無法自拔地陷進了對摩托的摯愛里。大學別人打工掙錢,她千方百計找摩托比賽,騎著贊助單位的摩托做服務生,特牛。
畢業后滿梅花當了中學體育老師,假期帶學生訓練,憋得她上躥下跳,心一橫,辭了,她媽哭啼啼說,完了,飯碗沒了看誰娶你。滿梅花就吆喝說,娶我先娶我的摩托。在一次摩托賽事上,遇見一個執勤的警察叔叔,滿梅花摘下頭盔,長發飄飄,英姿颯爽,嗲聲嗲氣,把帥氣的警察叔叔給震了,死心塌地追她,心甘情愿娶她,她樂不顛兒就嫁了。
婚后的滿梅花依然愛摩托,第一輛能比賽的摩托是警察叔叔給的彩禮錢買的,滿梅花感動得稀里嘩啦地說日后當以白頭偕老相報。可車、裝備、培訓、比賽,都需要錢,爹有娘有老公有不如自己有,滿梅花差錢,錢,錢。
警察叔叔的老父親是電力工程師,滿梅花拜老公公為師學電力,邊下工地邊學,三年學精學透,五年后開了公司。她廟小規矩多,對工人技術、人品、行頭等要求苛刻,常有培訓期受不了的裁了她走人,第一年就有五十個裁了她的,我們給她起名“總裁”。
然而,一年工夫,她精挑細選的員工個個能看圖能獨立施工,進工區勞保這方面做得一絲不茍,因此她的信譽呱呱叫。工程間隙,她騎著摩托轉山,常有好奇之士想搭乘她的摩托兜風,滿梅花嘟嚕一串外語“Four wheels move the body,Two wheels move the soul.”別人不懂,也就當做被拒絕了。
這次在廣西,滿梅花騎行,風呼呼的,她沒聽導航的,看路標,結果騎著三百米后進了莊稼地,掉頭又跑了半個小時才找到正路。我說人生地不熟的,非跑?她說,沒辦法,壓彎的快感,戴上頭盔穿上裝備那種手癢癢的感覺只有自己懂。
2010年,滿梅花跟十多個摩友跑山,山道狹窄,有摩友逆行超車,被迎面的汽車剮蹭,車和人飛出去二十米,慌亂中她也追尾了,當時她戴了護具和頭盔,她先是能爬,再發現自己能站起走,第一時間去看車,車當時能發動,無大礙。可兩個摩友沒戴護具,傷殘,再也不能駕馭摩托。她家的警察叔叔知道后,堅決不要她再動摩托。
那個冬天滿梅花早晨去車庫熱車,掀開車衣,大摩托像睡獅,伴隨一聲清脆的馬達,它轟得就醒了,聽到引擎的剎那,滿梅花說心就猛然間震顫一下,看它漂亮的尾部噴出的白霧,血液沸騰。她說,我真的不能沒有它,可我真的要注意安全。一次聚會,我們佩服她駕馭摩托的拉風,她神色凝重,問,知道我常說的那句英語是啥意思嗎?我們搖頭。滿梅花說,“四輪載人,兩輪載魂。”聲音低低的。第一次看到滿梅花對生命如此敬畏。
出意外的摩友失去了生活能力,滿梅花把他們安排在公司管庫,他們是滿梅花的教材,騎行摩托中,如果犯了致命錯誤,根本就沒有后悔的機會,只能謹慎再謹慎,認真再認真。工程跟駕馭摩托一樣,你得守規則,質量保證,公司信譽才能保證,公司才能穩步發展。再提起“總裁”的綽號,滿梅花自我解嘲,愿意更多的人裁我,那我的隊伍更精銳。
聽說滿梅花在摩托之友論壇是壇主。我悄悄進去看了看,里面挺熱鬧,滿梅花發過一個啟事,招聘傷殘摩友,只要看得起她的,她都安排他們工作。她真是個總裁哦。